用沉淀与坚守发扬中国传统文化
曾几何时,工匠是一个中国老百姓日常生活须臾不可离的职业,木匠、铁匠、石匠、篾匠等,各类手工匠人用他们精湛的技艺为传统生活景图定下底色。随着农耕时代结束,社会进入后工业时代,一些与现代生活不相适应的老手艺、老工匠逐渐淡出日常生活。当今社会心浮气躁,追求短、平、快带来的即时利益,从而忽略了作品的品质灵魂,时代需要工匠精神。
幸运的是,在中国工艺美术大师博物馆为国大师陈展的作品和事迹中,我们感受到了坚守的力量。观赏着他们的作品,体验着艺术的生命力。443位大师,创作出的不仅仅是一件又一件的精品,更展现了一次又一次的突破与创新,一年又一年的沉淀与坚持。信手拈来,便是一场心灵洗礼。
陶塑大师刘传:
“窥师”苦学陶艺创作
刘传(第一届中国工艺美术大师),1917年1月出生在一个贫苦的工人家庭,父亲是石湾的陶瓷工人。12岁那年,父亲患了病不能做工,家里经济陷入极度困难之中。为了减轻家庭负担,刘传开始给人做工。一天干16小时的活,打扫卫生、练泥印模、晒坯上釉、装窑烧火,两手不停,劳累不堪。即便是这样,家里的困难还是难以解决。于是他开始考虑,自己必须学会点手艺,塑出“石湾公仔”,成为师傅,才能独立干活。
但当时以手艺谋生,能够被称为师傅的手艺人,都不会随便收徒弟,手艺也不轻易外传。刘传只好选择了“窥师”学艺。他的“窥师”技巧很高明,每逢师傅在搞创作的时候,他便经常利用拿东西,或者多次假装去小便,或给师傅倒水的机会,溜到师傅的身旁。目光每掠过关键之处,便铭记在心。长此以往,他练就过目不忘的本领。
有一次,老板发现了就骂他:“哼,你不要打死师傅下山啰!可是看你这四方木头,能学出个屁来!”这话刺伤了他的心,却催使他发愤图强。深夜点起小油灯自己练习,有时还偷仿一些名师的人像泥坯。18岁时以处女作《张飞》崭露锋芒。
刘传一生创作了数以千计的优秀作品,形成了自己鲜明的艺术风格。20世纪60年代刘传归纳总结出富有创见的陶艺理论,提出了“宜起不宜止,宜藏不露”、“十浊一清,十清一浊”、“奇而不怪,丑而不陋”等美学原则。
陶瓷大师戴荣华:
一笔一划亲笔画成
戴荣华(第四届中国工艺美术大师),从事陶瓷艺术创作五十余年,对古彩、粉彩装饰颇有研究,擅长仕女、童趣,兼攻花鸟、山水。其艺术成就蜚声中外,受到国内外收藏家的敬仰。
江山代有英雄出,戴荣华以他一生执著而卓有成效的奋斗书写了一段陶瓷传奇。他始终坚持自画、自彩,自书、自(制)印、自烧。一气呵成。正是这一个“自”,彰显了戴荣华作品的品格、品位。
戴荣华是景德镇第一个自家制胎的当代陶瓷艺术家,传奇首先从陶瓷艺术的载体——瓷胎开始。他亲自设计瓷胎造型,由他的女婿——大学教授诸葛伟亲手制胎,翁婿俩密切配合、精心拉胚、利胚,亲自调釉、喷釉,亲自满窑、烧窑。
戴荣华作瓷,作风严谨,哪怕是边脚图案,一笔一划都由他亲笔画成。他的瓷绘,典雅、优美、端庄。布局简约、清新、精湛。题字浑圆淳和,温而不柔,力含其中。
为何要亲力亲为,他说:“填彩请专业人员做不犯规,原来大集体生产时有分工。不过我的作品一定是我自己填。填彩关健是用彩,色彩是一门学问。在我看来,用彩是艺术、美术,与绘画同样体现作者的功力、修养、情趣。一件作品,必须是画和彩的艺术观发挥一致,包括最后的烧窑都要讲究,才有可能做到最好。”
漆艺大师郑益坤:
画的鱼足以“气死猫”
1963年,一只名为《金鱼漆盘》的脱胎漆器金鱼缸,被陈列在人民大会堂福建厅。当时,脱胎漆艺尚未为人熟知,不过,这件名字普通的艺术作品,却得到了著名美学评论家王朝闻的厚赞——他只评价了三个字:“气死猫”。
《金鱼漆盘》的作者,正是亚太工艺美术大师、第三届中国工艺美术大师、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传承人郑益坤。想画出能“气死猫”的金鱼,需要极高造诣和极致匠心。
从材料的准备开始,就不容任何疏忽。郑益坤采用沈氏“薄料”工艺,调漆后介入精确比例油,使其发亮,过滤时更需小心,不能沾染一点杂质。
作画手法更有讲究。为了让漆层够薄,郑益坤不以笔作画,而是手指拍染,以自身积淀的技术和经验,拿捏着恰到好处的力道。
要做到这些,必须保持创作空间的纯净。数十年来,郑益坤始终恪守原则——在他创作时,不允许任何人进入工作室,因为他不能容忍一粒灰尘掉入画中,也不能听到一丝杂音,“灰尘会破坏色彩,杂音会让我分神,影响那些需要极细致的手法。”
1973年,湖南省博物馆请李芝卿、郑益坤等福州漆艺人前往长沙,复制刚出土的精美的马王堆汉代漆器。过程中,郑益坤一直捉摸不透,汉代漆器上极细的花纹是如何做成的,反复推敲,他认为只有缝衣针才能胜任。至此,针刻这一古老的漆艺技法重现世间。晚年的郑益坤每日孜孜不倦地钻研这一技法。
刻瓷大师张明文:
一雕一琢见真功
刻瓷是一门综合性艺术,它融绘画、书法、刻镂于一身,集笔、墨、色、刀于一体。中国陶瓷艺术大师、第五届中国工艺美术大师张明文工作的前十几年,绘画、雕塑、书法样样都做,而立之年才接触到刻瓷,从此一发而不可收,一鸣天下闻。
为了增强刻瓷作品大写意画水墨淋漓的效果,张明文从宣纸水墨画中受到启发,他先用湿布擦盘,趁水迹未干作画,然后用细刀刻出水脉,淋漓洇润之趣跃然盘上,被称为“水墨刻法”。为使画面更加丰富持重,张明文先用双勾法刻出人物衣纹线条,然后用钻刻沿线条刻出密集的不规则的冰纹,纹路由聚到散,画面更有层次。这种独特的敷彩方法所达到的效果,是绘画所不能企及的,他命名为“钻刻冰纹敷色法”。
“我老伴不喜欢和我一起出门,她总说我出门的时候不专心,看到什么好东西都往刻瓷上琢磨。”张明文说。
这话不假,他的许多刻瓷技法就是从平日的游玩中获得灵感的。“泰山顶上两块碑,汉武帝立下的《无字碑》和唐玄宗撰书的《纪泰山铭》碑,一简一繁,对比鲜明,却具有同样重要的历史分量。我就想啊,能不能在一件器皿上同时显现这两种风格呢?即有丰富的内涵却又不失简约之美。”
张明文由此创出了瓷面微刻法。1991年,他把《论语》的2万多字刻在一套五头文具上,远看一字没有,近看则字字清晰、满目琳琅,耐人寻味。
雕刻大师郑国明:
化腐朽为神奇
郑国明(第六届中国工艺美术大师),惠安人,从艺40余年,现在还是在坚持着雕刻创作、几乎每天都画速写。他从小喜欢画画,喜欢雕刻一些小玩意。以前有邻居买来木桶,经常让他在上边刻一些梅兰竹菊画。大家夸他刻得好,从此结缘,他就渐渐从事木雕了。
郑国明的雕刻作品题材虽然多为传统故事中的人物与当地民间惠安女等题材,但是创作视角很独到,细节精妙生动,材料的运用也仅仅局限于某一种,木、竹、石在郑国明手中都能化腐朽为神奇。
中国工艺美术大师博物馆收藏的郑国明木雕《弘一法师》,他在创作前期,对弘一法师的生平也有研究,弘一法师从出家到圆寂的廿四年中,其中有十四年多在泉州、厦门各寺院讲经说法,晚年定居泉州,学行合一,艰苦自律,“一件衲衣裳,计有二百二十四个补丁,皆亲手自补”。郑国明感受到,在这种清苦的修行中,弘一法师对物质等欲望的无求,便用精细的雕刻手法表现头部手部,在身体衣服部分把握住大的形体比例动态,采用大斧劈雕的手法表现其百衲的状态。
郑国明的作品,从创作构思到准备材料、选材、打坯雕刻、细节打磨等工序都自己亲力亲为,40多年都一直坚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