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文人,但似乎有些文人的雅兴。喜欢在休闲之余邀请好友,泡一壶生熟普洱,细慢品茗、谈天说地,海阔天空。谈到陶瓷时,谈的最多的是那些淄博的国家级、省级陶瓷艺术大师和工艺美术大师们。他们经过多年的潜心研究和艰辛努力,多数都已经达到了外师造化中得心源后又复归自然的境界。
文学大师契诃夫曾经说过,一件好的文艺作品,它首要的魅力就是朴素和诚恳。静观大师们的作品,你会被他们来自内心世界的情感所打动,会产生一种大山大水在胸腔涌动的震撼。这种震撼既蕴藏着平实的温润力量,又升腾着情感的张力。其形没有故弄玄虚,其意没有怪畸奇异,所有的作品都是他们掸去了身心尘埃,潜心面对泥土所发自内心的诚恳对话。
由于工作的原因,我有幸与淄博的多位大师相识。“作品即人品”。他们那平实大气的风格和言谈话语中表现出来的从容和自信,常使我有钦敬景仰之心。
有一次,我应邀去过一位大师的工作室。他热情地拿出了多年的作品,同时也使我的眼前呈现出一片缤纷的天地。山水花鸟、人物走兽无所不有,令人目不暇接,叹为观止。怀着一种激动和兴奋,我在学着品味这些作品,那在林泉丘壑烟霞云霭间出没的,是遁世出尘的高士,还是游于凡间的仙圣;那憨态可掬却头脑精明的生物,是星际来客还是天外飞仙。有的作品充满童话般的美妙,让人想到嫦娥奔月和西天取经;有的作品沉淀着深沉的古意,却又抒发出一种浓郁的现代气息。大师以出神入化的笔墨和手法,演绎着浓淡干湿的巧妙幻化、点线面色的和谐交响。这些作品在平稳中求动感,实用中求美观,大师用其个人的风格为作品注入了美的活的灵魂。面对这些作品,我激情难抑,我从中感受到的是优美的愉悦和壮美的感动。
刻瓷 敦煌归真
刻瓷
刻瓷 晖
淄博是一个有着陶瓷魅力的城市。无论是在首都北京还是在大江南北,淄博陶瓷都在展示着靓丽的风采,影响和美化着人们的生活。我们引以为豪的淄博陶瓷已经成为举世公认的“当代国窑”。虽然这里与全国的各大陶瓷产区有不同的地域文化和不同的比肩产品,但大家都能以宽广的心胸和谦逊的姿态,归统到中国民族文化的江河之中。陶瓷艺术需要传承,也需要创新,更需要外来文化融合后的提升。
有着千年陶瓷烧制辉煌历史的淄博,在古往今来的历史长河里,当地的陶工和陶艺家以不断进取的民族精神,日益精湛的制瓷技艺,把本来只为了使用的瓷器,提炼到具有顶尖水平的美学欣赏价值的品位,由此,也造就了许多知名的或没有留下姓名的陶瓷艺术大师。在淄博云集的大师里,有传统技艺的传承者,也有当代艺术的开拓者,他们的艺术都在炽热窑火的洗礼中得到升华。中国画独特的蓄势和造型之法,在他们的刻瓷、雕塑、瓷板画艺术中,品类多元、风格各异,那些享誉国内外的优秀作品,正是他们对人生壮美的全新认识的最好诠释。几千个日夜,上万次的试验,让一件件奇珍异宝大放异彩。这是技艺的练兵,更是心智的磨练。如果没有对中华陶瓷艺术的热爱和执着,没有甘于清贫、甘于寂寞的境界,没有孜孜不倦的钻研和超人的毅力,他们就不可能取得今天这样骄人的成就。“窑火”把他们的笔调、墨韵和色彩冶铸得更鲜、更靓,他们的人生将在晶莹的瓷器之光的映照下走向新的辉煌。
陶艺 游园
刻瓷艺术是淄博陶瓷艺苑中的一朵绚丽的奇葩。它作为一门独立的陶瓷装饰艺术,融绘画、书法、刻镂于一身,集笔、墨、色、道为一体。它题材广泛,形式多样,诗文、山水、花鸟、头像均可刻镂;挂盘、座盘、文具、茶具、花瓶、瓷板皆能施刀。小到几厘米器皿,大至数米屏风、壁画,都能在刻瓷艺术家的刀笔下变成珍贵的艺术品。刻瓷技法源于明清,清代中叶便成为一种独立的瓷器装饰艺术。因皇上好瓷,经常在上面题字为号,盖章作记。宫中御师为保留御迹,便用刀刻于瓷器上。清光绪末年,宫廷内专设了刻瓷技工班,在瓷器上开始刻诗文书画,并广泛流传开来。
上世纪七十年代,淄博的陶瓷艺术家学习了青岛的刻瓷工艺,然后在继承淄博陶瓷传统技艺的基础上,根据地域瓷质和釉面色彩特性,改进了刀具和装饰技法,研究出了堆雕与刻凿结合、喷花绘画与刻凿结合的新工艺。在表现手法上,他们也进行了创新,多以捻、转、平、测的平口刀法,使点、线、面巧妙结合,搭配得当,并将中国画、篆刻及西方油画的技艺融入刻瓷之中,使作品不但具有书画神形,而且蕴含着精美的宝石韵味,由此使淄博的刻瓷工艺在全国乃至世界范围内自成一派,独树一帜。
刻瓷壁画 聊斋
刻瓷艺术是利用陶瓷造型与釉面的特长,通过锤击刀凿的变幻来表现线条笔墨和情趣神韵的。它是先将要雕刻的图案、书法、画面绘于瓷器上,然后照图刻制。在雕刻中,一般要经过线刻、点刻和面刻。线刻,是用大小不一的刻刀划刻出粗细不同,刚柔各异,曲直分明的各种线条,线条是绘画的基础,更是刻瓷艺术表现力强弱的标志,所以,线刻的水平往往代表一个作者的水平。点刻,是用凿子錾出大小不同、疏密不一的点,用以表现出画面上的明暗、近远和衬景、底影,点是线与面的基础,錾点奥妙无穷,功在其内。宽窄、深浅、疏密、排列方向,与画面质感、形体结构和应用笔墨之法关系密切,运刀的轻重、快慢与点的虚实变化、表现效果紧密相联。刻面,是用平口刀铲出或用砂轮片磨成较大破釉面,再经过赋色,这样高超的刻瓷艺术与娴熟的书法绘画艺术就会恰到好处地融合在一起。中国画讲究的笔墨、气韵、空灵和西洋画的点、线、面、黑、白、灰将会巧妙地显现于刻瓷技法之中,使作品既保持了“如折钗股,如屋漏痕,如虫蛀木”的金石韵味,又具有浓郁的笔墨妙趣。有的作品以线组成,似彩霞满天,用线的疏密、长短、曲折形成黑、白、灰和谐的空间。有的以点为主,如珍珠落盘,用点线面的结合,形成虚实相间、浑厚朴实的画面。
瓷板山水
从早期的单线勾勒,到今天的浮雕、动彩结合;从制作盘类刻瓷,到瓷板、器皿和瓷砖的运用,刻瓷艺术的天地愈益广阔。我市的中国工艺美术大师、中国陶瓷艺术大师张明文就发明了一种薄胎瓷刻艺术。他心存高远,心诚待人,我与他相识多年,他给我留下的是一个谦谦长者、俯仰皆宜的大师形象。他将刻瓷艺术运用到薄胎瓷上,在一个壁厚不足毫米的薄胎瓷瓶上以刀作画,并使跃然瓶上的各类人物惟妙惟肖,呼之欲出,令观者无不为之惊叹。
陶艺 雪中四美
我有一件很喜欢的浮雕刻瓷作品,这是市里的一位大师创作的。画面上有几只活灵活现的小麻雀在交头接耳,梅树枝上浮雕的白雪,与麻雀梅树相映成趣。画面上的麻雀和梅树凸起,形态各异。这位大师运用多种手法,把釉色绚丽的色彩与刻瓷的金石趣味结合在一起,使麻雀天真有趣,梅枝高洁淡雅,再加上瓷盘上利用釉色窑变的自然色彩流纹刻制出的画面意境,使整个作品明快流畅、温馨和谐。
衡
陶艺在陶瓷行业里是一门求学者众,但遂愿者寡的手艺。它需要有很高的悟性和情商,需要有对泥料的认识、选择和对成型规律的把握,需要有恒久的意志和一颗永远进取的心。在捏塑成型、泥片成型和拉坯成型的技术中,泥片是一直受到艺术家青睐的成型方法。现代陶艺的生命和活力,靠的就是陶艺本身具有的语言魅力,就像一个人的人格魅力是他的活力再现一样。典型的片状可以形成不同的造型,泥片的语言表达就很直接地体现在这些不同的形式中。宽厚的泥片有一种厚实和理想的稳重之感,薄片体现的是一种单薄和脆弱;平整的泥片给人一种坦荡整洁的面貌,弯曲的泥片有一种柔美如水的温馨;粗糙的泥片是朴实、自然、古拙的造型体现,光滑的泥片则是细腻、多思的情感流露。不同的性格有不同的特征,不同的语言有不同的表达。正是这些不同的材料和方法的多元组合,才成就了中国现代陶瓷艺术园地中的陶艺之美。
赋泥之音,赋火之色,陶瓷大师们所表现出来的陶艺技法,都是在传承美学的大势大气中,对古代泥塑的追根溯源和对未来泥塑精神上的追求。他们将传统的雕塑技法掌握到炉火纯青以后,又站在一个新的精神层面和历史高度上,打破传统,以创新辉。透过他们的作品,会给我们带来一股清新的遐想,无论是点线面的造型设计,还是传统用料的装饰,他们都把西方前卫的大胆构图与中国传统的点、线、面的表现和谐地融合在一起,运用现代的结构手法,让整个雕塑推向令观者沉思的境地,进而使人们冥冥地感到一股内在的张力油然而生。
每一个人都有追求美的愿望,因为它能够给人赏心悦目的感觉。评价一件东西是不是美,最简单的标准就是看它能否愉悦我们的身心。天然的美是造物主的恩赐,我们只可以去发现和欣赏,但我们还应想到,在我们的身边还有大量的美的东西并非上天所赐,而是艺术家们呕心沥血的结晶。杨玉芳是我市的一位陶艺大师,她的作品在给你带来很强的视觉冲击力的同时,会让你切切实实的感到一种美的享受。她的少女雕塑两两相对,或三五成群,亭亭玉立,表情各异。有的温文尔雅,有的天真活泼,有的含情脉脉,有的喜笑颜开,每一件塑像都是那样贴切自然,让人喜爱。这些作品对身上的饰物处理也很有新意,大多数直接取材于传统的民间服装,简洁大方、线条优美不落俗套。每一个人物的情态动作,与整个雕塑相互照应,眉目传神,聚散有致。每一个人物都让人觉得那么可爱可亲,少女们交谈的话语仿佛就在耳畔。能够使自己的作品对观赏者产生如此的感受,是一种只有真正的大师才能具备的能力。这些感受来自于艺术家对所塑造人物的深刻把握,来自于一颗平实朴质的心对生活的体验和升华。她是怀着一颗美的心灵和美的激情,用一双能够发现美的眼睛和能够创造美的手来塑造人世间美的形象的。
大师们说到创作是轻松而快乐的,却又有些沉重和痛苦。这位陶艺大师就对我讲过,她觉得自己是个幸运的人,因为她从事了一个世界上最好的职业。她说,“成天和泥巴打交道,经常可以唤起我对大自然、对周围可亲可爱的人的眷恋,那种亲切感,温暖感会油然而生。面对这一团团温顺得很听话的泥巴,我由衷地感到它们是那样的亲切、温暖和驯服。每次和泥、搓泥都有不同的感受。在手上可以变化出千姿百态的造型,真是妙不可言。特别是经过精心设计细心制作,再小心翼翼地把它们装进窑里,去经受烈焰的洗礼,那种心情是很难用话语来形容的。但在它们出窑的刹那间,辛酸、劳苦、一切的一切都化作了喜悦与幸福。”
我觉得,轻松快乐是因为他们在创作的过程中得以摆脱世尘所绊,能够逍遥神游于自己的艺术天地里,诗意地栖居于理想中的精神家园,尽情的抒发和倾诉了自己的情感,找到了心灵的愉悦和自由。沉重痛苦,是因为大师们的创作不单纯是逸笔草草聊以自娱的笔墨游戏,而往往担负着文以载道的使命与责任,是他们对自己艺术的永不满足,是不甘重复自己以往的图式和风格,而以超人的勇气和魄力去探索和追求那些国内外更高的艺术境界。欢乐和痛苦这一对孪生姊妹如影随形地伴随着大师们的艺术创作,使他们从不停止攀登的脚步,一步一步地走向辉煌。
陶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