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一个城市,都应有自己的文化,只有这样才能更好地发展。
我们都以五千年的文化积淀为傲,而在城镇化与消费文明的冲击下,不少文化生态正迅速萎缩,甚至濒临灭绝。
在我们身边,这样的情况也在上演。例如在博山山头镇,这个被称为“陶镇”的地方,一些历经了数百年风雨沧桑“存活”下来的馒头窑,正被一片片拔地而起的住宅楼、营业房所取代,书写着生命的绝唱。
在当地人心中,那些被火色熏陶过的路面、墙壁、老屋、古窑,应该是陶镇的灵魂。
一周来,本报记者经过调查采访,寻找了一些博山古窑背后的故事,倾听了青州古道上的驼铃声,发现了四合院古居的繁荣与落魄,以期为城市留下更多的记忆,为淄博文化产业发展带来更多的经济活力。
走在淄博市博山区山头镇的老街和胡同里,随处可以寻到陶瓷的身影:墙顶铺满了一块块陶瓷碎片,墙体则由烧窑废弃的粗糙笼盆垒砌而成,脚下的路面则是由破碎窑基和笼盆碎片铺就。
随着时光的流淌,曾经红红火火的古窑如今被废弃,逐渐与周围的民居融为一体。
马志河展示刻瓷作品《古窑村》
古窑前,侯恕本回忆那段火热年代。
些馒头窑 逐渐被“吃掉”
秋阳高照,博山区山头镇的馒头窑浑身上下散发古老的气息。博山区山头镇被誉为中国陶镇。人们说,这些馒头窑,是山头的灵魂,也是博山陶瓷的灵魂。
10月22日,在博山区山头镇的繁华地带,有一座现代化的地标式建筑——陶瓷大观园,走进陶瓷大观园的一处黄金旺铺,会有人迎上前来询问:“你们来买陶瓷,还是来买房?”
这些年,山头地区进行旧城改造,拆除了一些废弃的民居和馒头窑,现代化的商住楼仿佛在一夜之间拔地而起。
现年52岁的王春峰,原博山陶瓷厂纸箱分厂保卫科科长,说起馒头窑,他的心中充满了惆怅:“过去有个说法,叫‘山头有多大,博陶有多大’,你可以想见博陶当年的辉煌了吧?”在他看来,陶瓷是博山的名片,能够真正代表博山陶瓷文化的,正是这遍地的馒头窑,现如今,这些馒头窑就像馒头一样,被一个个房地产开发项目、一座座高楼吃掉了。
马志河,山东省陶瓷艺术大师,作为生于斯、长于斯的陶镇人,他目睹了陶镇的变迁,充满惆怅。
上世纪八十年代,马志河曾任博山区山头镇文化站站长,区里组织搞摄影培训,别人拿着相机拍摄“城市日新月异的新变化”,马志河却去拍古窑,“别人对我拍摄古窑不以为然,现在,这些古窑的身影,就只有在我手中保留的胶片当中能够看到了。”
古窑在一天天消逝,许多人惊叹于城市的飞速发展,马志河感叹于古窑的飞速衰落,从那时起,他开始搞收藏,尽可能地收集一些有关于陶镇文明的碎片。他认为,早晚会有一天,人们会重新认识到陶镇的文明以及文明背后隐藏的无穷价值和无限魅力。
山头存老窑 构造有特色
走在山头镇的老街和胡同里,随处可以寻到陶瓷的身影:墙顶铺满了一块块陶瓷碎片,墙体则由粗糙的笼盆垒砌而成,脚下的路面则是由破碎窑基和笼盆铺就。
笼盆,是烧窑工具匣钵的俗称,是烧窑时必不可少的容器,陶坯在浇制、水磨、上釉几道工序后,必须要装进匣钵才能入窑烧制成真正的陶瓷,使用数次之后,匣钵就不能再用,但因为其材质结实,所以又被人们变废为宝,作为建筑材料使用。这些用匣钵堆起的建筑,呈现出不对称的美。“山头之所以被称为陶镇,不仅仅是由于历史悠久,更由于在相当长的一段历史时期内,陶瓷业是当地多数人口赖以生存的产业,从业人员之多,产量之大,产品覆盖面之广,以及对中国陶瓷文化的影响,都是绝无仅有的。”马志河说,山头的馒头窑几乎是无所不能——大到陶瓷家具、桌椅板凳、小孩使用的摇篮,小到蒜臼子捣蒜棰,只要生活中能够用到的,几乎都能烧出来。
侯恕本,一位81岁的老人,生于山头,长于山头,从1955年开始在窑里干烧成工,直到1987年退休,对山头窑有着极其深厚的感情。
在侯恕本看来,山头镇的“馒头窑”,构造是极具生活特色的,窑的外体是用青石打的底座,窑身是用装瓷坯用的匣钵排成各式的图形而砌成的,圆桶形的窑身,球冠形的窑顶,中间留着“天子眼”,两个锥形的烟囱竖在窑后,“锥窗”留在两烟囱之间的窑顶,火堂在前,窑台在后,窑台装坯的容量是以装大匣钵行柱数来计算的,横为行,竖为柱,有两行四柱、三行六柱、四行八柱、五行十柱、六行十二柱等大小不一的窑炉。
老窑的烟囱应该是最有艺术表现力的了,窑体的弧度在缓慢的缩小,耸起高高的烟囱,在烟囱的基底处的砖以错综的凌字形排列成圆形,从窑里仰头高望,阳光会从那些错综的、三角围城的圆弧里挤进来,把那些错综的三角的每一个面照的都极为生动。
古窑的内部结构是极其厚实的,从破败的窑体切面可以看到,匣钵是窑的外衣,紧挨着匣钵的是石灰黑砖,再是黏土和红砖,再向外层扩展就是一面是空心的墙体,这是用来填煤烧火的炉膛了,内部的窑壁是一种能耐的了高温的砖。
百年风雨吹 古窑得幸存
据考证,博山馒头窑出现在战国至秦汉时期;宋金时期,窑的内部结构有所改进,但从外观上没有太多变化;到了明清,馒头窑依然沿袭旧制,博山逐步发展成为山东省实业陶瓷的生产和销售中心。
山头镇遗留下来的古窑,许多都有百岁高龄,这种景观,在中国北方,也只有在博山才能见到。每一个看到古窑画面的人都会为之震撼,也一定想去那充满火色的胡同里,去触摸一下老墙。
在山头,我们找到了一座始建于1911年的馒头窑,这座馒头窑保存相对完好,系山头侯氏家族所建。
“这座馒头窑是我叔伯爷爷侯光阶所建,他建这口窑的时候是在四十岁左右,当时建窑可不是一件小事,因为一般人是建不起来的,这样一口窑就能够养活十几口人,而且日子过得相当好。”侯恕本讲起了这座古窑的故事:侯氏家族是山头地区的一个大家族,当时整个山头地区,几乎所有人都是以烧窑为生,只不过有的人有自己的窑,雇工干活,穷人就给人家烧窑,以养家糊口,侯光阶建起这口馒头窑,就雇佣了十几个窑工。
在上世纪五十年代那场公私合营的大潮中,侯家的馒头窑也被“合作社”征用。为了解决合营后厂区分散,居住混乱的局面,政府掀起了轰轰烈烈的“窑工是国家主人,自力更生建家园”运动。
回忆起那个年代的情景,侯恕本说:“整个山头地区天天冒烟,处处冒烟。”六十年代,这座窑又交还给侯氏家族,间间断断地烧到了八十年代初期,才彻底关停。
事实上,到了上世纪中叶,随着社会的变革和陶瓷产品的不断更新,窑的变化也由当初传统间歇圆窑(即馒头窑),逐渐转变为倒焰窑、梭式窑、双层油烧辊道窑、重油烧成隧道窑、煤气烧窑、电气立式窑等,上世纪八十年代末,随着各种窑的产生和改进,古老的馒头窑终于完成了它们的使命,退出了历史舞台,结束了几百年的历史,成为今天人们难得一见的纪念。(本文原刊于2012.10.30鲁中网)